今天母亲说,幺舅家在山上种了好多魔芋,明年就可以收成。在我的印象里,魔芋都是野生的,没见人种过。就问母亲魔芋是怎么种的,母亲说魔芋很好种,放入土里就能长大。她说她去年在徐家沟挖来了几棵魔芋,栽种在屋后的菜园子里,一年后回去,挖出来一看,每一颗竟然都长得有洋盆那么大。她就将这几个洋盆大的魔芋洗干净,切成片,晒干。准备今年年底回去磨成粉,做魔芋豆腐吃。
我自小就喜欢吃这个东西,虽然汪曾祺老先生说这个东西和鼻涕差不多,不好吃。但他也在文章里提出了疑惑,说就是这样的东西,云南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吃呢?其实不止是云南人,贵州人也很喜欢吃呢。贵州这个地方,总会长一些别的地方没有见过的食物,这魔芋便是一种。我小时候,魔芋都不会家种的,都野生,魔芋这东西,在山里自然地长了许多,我家在徐家沟的土许多许多年前就荒废了,除了长杂草外,还长了好多魔芋出来。每年秋天时,魔芋就成熟了,便去挖回来。
魔芋在乡下人眼里是没什么分量的,不然这么好种,收成也不错的东西,为什么没人愿意种呢?再有魔芋也很少作为酒席上的正菜,或者干脆就不上酒席了,只在一家人的时候吃吃。这么一想,就觉得魔芋颇为可怜。魔芋在一年里卯足了劲儿地长,从一颗小小的种子长到脸盘那么大,不就是让人们惊讶惊讶,欣赏欣赏嘛?可是人们是看不到的,魔芋要比芋头什么的对人类有心多了,芋头这东西,费心侍弄,长得个头不如魔芋多矣,但芋头在人们的心里就要比魔芋有分量。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魔芋的样子虽然奇怪,但也不算丑,从某个角度看的话,是有些异域风情的,魔芋花绝不雷同于别的花,魔芋这个植物也不雷同于别的植物,是故乡乡下最为特立独行的植物之一。乍看之下,也有让人惊诧的资本。在众多的植物中如果有着魔芋,你很难不专门去看它一眼的。不是样子的原因的话,那难道是它的味道吗?生魔芋的味道实在是甚于毒药的,那汁液要是不小心沾一点在嘴里,整个嘴都又涩又麻了,像是中毒了一样,我小时候不小心尝过生魔芋,那滋味现在想起来都难受呢!可是谁又会去尝生魔芋呢?做好的魔芋豆腐,味道又是那么好,绝不会让人生厌,也绝不会让人轻视它。
这些都不能解释魔芋受人轻视的原因的话,那我就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所幸我是一个不较真的人,便不纠结于此,去说别的了。
魔芋的吃法,我故乡是很单调的,就是将魔芋切片晒干磨成粉后做魔芋豆腐,我不知道我故乡为什么要把魔芋成品称之为豆腐,因为这个东西和豆腐的差别真是挺大的,不管颜色、质感、味道来说,都和豆腐迥然不同。可是就这么叫了,我亦无法改变,姑且也这么叫吧。
故乡的酒席上做魔芋豆腐一般是要将魔芋豆腐切成小手指粗细和长短的细条,焯水一遍,去掉涩味,沥干放在一旁。再把葱姜蒜切成末,和着故乡的煳辣椒粉用热油爆香,再掺入水,煮开后将魔芋条放进去煮,煮好后就可以了。我顶喜欢吃这道菜,但现在这道菜在酒席上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基本不可见,再过几年,魔芋这个东西都要被人忘记了吧。
魔芋也可以来炒着吃,很家常的一道小菜,不值得多费笔墨。但我一直觉得,要把魔芋做得好吃,辣椒是最重要的,辣椒好,魔芋就能做得好吃,不然怎么做,我都觉得不好吃了。因为魔芋豆腐滑溜溜的,除了一点微微的麻味外,基本是没味道的,而别的佐料的滋味也很难浸入魔芋,所以魔芋的味道一般都是被别的佐料裹着而生出的,辣椒的刺激性味道可以将魔芋的麻掩盖掉,又能让魔芋更有滋味。
贵州这边的烤鱼,也多有放魔芋豆腐做配菜的,这是极好的,魔芋豆腐用来烤鱼似乎也是绝配,因为别的食物被烤得太久的话,不是煳掉就是干掉了,而魔芋豆腐十分耐得住火烤,别的食材都煳得不能入口时,魔芋豆腐尚且可以吃,味道也还好。
我的祖父母十分爱吃魔芋,他们每年秋天的时候,都会去山里挖野生的魔芋来吃,天好的时候,他们把魔芋切成片状,放在簸箕里一片片铺开,紫而白的魔芋片就好看得紧。将三五个装满了的簸箕放在高处,让太阳晒着,空气中似乎都有了那股涩麻而清新的味道了。
他们吃魔芋豆腐也很简单,直接将魔芋豆腐煮好后,蘸着蘸水吃,这种吃法,我觉得是吃魔芋豆腐最好的方法了。
2018/1/8于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