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庆年间,山东省历城县北营庄有一家贩牛致富的大户,户主人叫田青,40岁左右,长得身材高大壮实,声如洪钟,性格粗狂豪放。但他却一直郁郁寡欢,愁眉不展。为什么这样呢?因为他的老婆水桃一直怀不上孩子,偌大家业无人继承,田青相当发愁。妻子水桃想想别无良方,只好撺当家的讨小,田青先是闷声摇头,后来呵呵干笑,到底还是依了水桃的主意,讨来一个名叫山杏的小妾。
小妾山杏年纪小,比大老婆水桃长得漂亮水灵。娶了山杏之后,田青白天黑夜没少努力,可是整整忙活了一年,山杏的身段儿还是那般苗条。田青终于醒悟过来:一块地里不长庄稼,换了一块还不出苗,怀疑自己的种子出了问题。田青决定抹下脸皮,到李二板子那里讨教一下,或许事情能有转机。
李二板子是本村郎中,平时很少与田青来往,今天见这位财主亲自登门,不免有些诚惶诚恐,赶忙把他让进内屋,又沏上一壶香茶,田青也没怎么客气便坐了下来,二人开始攀谈起来。
喝下茶后,田青也顾不得脸面,把自己的苦恼全部说给了李二板子听。李二板子见田青是来真的,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李二板子先是让田青接了泡尿,拿来一个灯似的东西,又蘸了些黄亮亮的药粉,连尿一起去蒸,两个时辰之后,李二板子苦着脸告诉田青:“此生得子无望,莫再打这主意了!”
田青一听,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当即扯住李二板子的手不放,一定要他给一个传宗接代的秘方。李二板子这下犯难了,说起来他算不得是个正经的郎中,他先是跟着巫婆的母亲打打下手,后又跟着一个江湖郎中跑了几年,半巫半医,亦真亦假,远远近近谁也弄不清他的底细,故有“李二板子”之称。田青也是病急乱投医,他认为这个神神秘秘的李二板子有些门道,于是一门心思地想靠他解决这个问题。
李二板子连连叹气,好半天没有开口。田青知道这家伙性贪,一下不便说穿,只好打躬告辞。当天夜里,他又来到李家,带来20两白银和两只吉林山参,李二板子这才搬出满是灰尘的书匣,从中拿出一部不知什么年代的老书,翻了半天,找到了“通窍育嗣汤”条,随口念了“仙茅”、“巴戟天”、“鹿角霜”等十几味药名,写在一张毛边纸上,郑重地交给田青,然后又说:“高手若医无子,不能只在男人身上填精益健,女子也须调和冲任,两路齐攻,方可孕而有子啊!”
李二板子说了半天,神神秘秘得紧,田青不懂医药,自然搞不清楚他在说些啥,于是请他说清楚点。李二板子这才说道:“我这里有祖传秘方天珍露,从来都不给人看,不知道你们家小娘子能否服得?”
天珍露?世上哪有这种东西?田青问道。李二板子说,“天珍露”其实就是高粱叶子上的露水,这东西聚天地之精华,蕴五谷之珍粹,要吃他的药,非辅以“天珍露”不可。说道这里,李二板子告诉田青,古时代的皇帝和僧道修炼成仙,用的就是草上的露水,怀孕需要精气,这天珍露正好用得着。田青想了想,这东西反正不值钱,不就是多种几亩高粱的事情嘛,这很好办。只可惜现在不是高粱播种的季节,这露水怕是一时半会儿收集不到了。
李二板子于是便开导田青:“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待到高粱抽穗时,让小娘子常到田里吮吸,最好不见日头,因为日头带火,不利受孕,务必使小娘子切记!切记!”田青如同得到了灵丹妙药一般,立刻将李二板子说的话一一记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李二板子开的药,田青每天都按时吃,但似乎并未有多大变化。田青是个生意人,他下蒙古、走云南、跑河南,新老客户都得去照顾一下。这一年的买卖实在是很好,田青很快就赚到了一大笔银子。
转眼到了秋风凉的时候,高粱慢慢成熟了,田青做完生意后返回了家中。此时妻子水桃和山杏的肚子也渐渐鼓胀起来。田青自然欢喜不禁,要酸买酸,想甜吃甜,家中活计全都推给佣人,变着法子讨两个女人的喜欢。一妻一妾双双怀孕,田青开心得不得了。他心中暗暗称赞,李二板子的药果然有效。几天之后,田青带着重礼去感谢李二板子,李二板子给他送了几盒保胎蜡丸回来,给一妻一妾服用。
很快十月期满,水桃、山杏同时临盆,田青为了让孩子顺利出生,专门花大价钱从县里请来有名的接生大夫“顾小手”,折腾了大半天,孩子总算是落地了。可谁也没有想到,水桃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山杏却生了一个死女婴。田青见有了儿子,心中自然欢喜不已。但毕竟还有一个女婴夭折,他赶紧安慰山杏,又叫人备下重礼,一定要好好感谢李二板子。
田青喜得贵子,酒宴自然办得格外丰盛。在宴会上,田青把李二板子视为恩人,当着众多客人的面把李二板子吹得神乎其神。众人见了李二板子,个个奉承他,争先恐后地给他敬酒。李二板子一时得意,也就伸长脖子海喝,喝着喝着,忘记了自己的酒量,酒宴未毕,已经满是醉意。
酒宴一直到点灯时分,众人这才东倒西歪地散去,田青和伙计们分头送客,一直忙到下半夜,这才缓了一口气。但正所谓乐极生悲,天有不测风云,喝得烂醉的李二板子在回家的途中,跌入了村中一口枯井之中,待家人寻到时,他早已经全身僵硬,没有了一丝气息。
但是,怪事发生了。李二板子死后第二天,田青的小妾山杏也上吊而亡。人们都说李二板子没有运气,为田青解决了问题,却自己摔死在枯井里。小妾山杏因为生下死婴,从此在家中不免受到正妻水桃的压迫,于是心灰意冷,选择上吊而死。从此,村头新添了两个坟头,但很快人们知道,这两个坟头之下,其实埋了一个阴谋。
原来,田青的两个女人,怀孕生子的是山杏而不是水桃,山杏服用的“天珍露”其实是李二板子精心安排的奸计,他知道田青根本无法生育,于是他想与山杏生下自己的后代,以后图谋田家家产。在高粱地里,李二板子多次胁迫山杏与自己发生关系,山杏要在田家立足,必然要能生子才行。于是二人便勾搭成奸,设下了这一个圈套。
田青长年在外跑江湖,这一切怎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只是隐忍不发,心中别有打算。赶巧的是,山杏怀孕的同时,水桃也怀上了。山杏分娩时,田青将儿子抱走,诬赖山杏生下了死婴,背地里将儿子送给水桃,说儿子是她所生。
这一切做得相当隐秘,瞒过了做贼心虚的李二板子。儿子生下之后,田青大摆酒宴,故意让人把李二板子灌醉,并尾随其后将李二板子推进枯井里摔死。几天之后,田青故意出门做生意,让手下人装成强盗进家将小妾山杏吊死在房梁之上。山杏一死,田青赶回家中,抱着山杏的尸体假装大哭,并且将她厚葬。李二板子和山杏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就这样遭了田青的毒手,至死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田青杀了李二板子和山杏之后,守着大老婆水桃过了几年。儿子长到8岁那年,大老婆水桃被人发现死在了水塘之中。大老婆水桃究竟是如何死的?到底是被田青所杀还是意外?很明显,田青不能生育,当初大老婆水桃生下的死婴是谁的?这已经很难说得清楚了。
田青杀妻案,一直到三年后参与杀人的一个仆人因偷盗被捕,仆人忍不住拷打这才供出了田青杀人的经过,田青最后也难逃法网,被处斩刑。
嘉庆朝杀妻奇案,自此结案。